韦世豪家世简介(山歌如刀5_韦世豪的忻城土司后代身世)

heiwantiyu 22-07-27 9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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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忻城县土司莫怀仁被人杀后,他两岁的儿子莫宗诏被人救走,流落民间,被养父韦镖头抚养,改名韦世豪,讲述了一代土司传奇而坎坷的一生...

回顾1:忻城财主莫怀仁被人杀后,他儿子被人救走,流落民间...

续2:韦世豪喜欢上忻城县之一织锦高手莫曼姑娘..

续3:《山歌如刀》续3:阿哥不是贪财人,无耐撞对母老虎...

续4:山歌如刀4:忻城土司官府解禁唱山歌

杀手浮出水面

“嗯……”门外传来莫青莲酸酸的提示声。

两人暖昧的一幕正好被她看在眼里。由于她和他还不是恋人,对于眼前这一幕也只能心生醋意,而不敢表露出来。

“臭流氓艳福不浅啊!还喝上莫曼师傅煲的鸡汤了呀!看来月月给你煲的生鱼粥,就不用吃了喽!”莫青莲故意洒脱地说道,同时高高地举起手中粥罐子。

“莫掌柜,你说哪里话呀?”莫曼不好意思地将汤碗塞到韦世豪的手中后,站起身说道:“今早,月月不是杀了一只鸡吗?反正早煮晚煮都是煮,我就先煮了,顺便给韦世豪端来一碗罢了。”

莫曼说着,接过莫青莲手里的粥罐以及另一只手上的碗和勺子,给韦世豪盛上一碗。

莫青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令韦世豪心里满满的怨气,一仰头便将碗里的鸡汤全喝了,将碗递给莫曼。

她接过空碗放到桌上后,又端起盛好粥的碗送到莫青莲手里,道:“妹子,车间里的事情一大堆,我先去看看,你们聊!”

莫曼和莫青莲关系甚好,一直以姐妹相称。

莫青莲友好地点点头,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她并非小气之人,说话间,那浓浓的醋劲已在倾刻间烟消云散了。

莫曼转身出门,因作贼心虚,忘了带走桌上的空碗。

莫青莲道:“臭流氓,你好福气啊!你一受伤,看把莫曼师傅急的,赶紧给你煲了鸡汤。这不,李猫仔还专门到果扬河里给你,抓了好多的生鱼回来,说是生鱼有利于你的伤口愈合。刚才月月煲了粥,我觉得挺好喝的,就顺便给你送了过来。来吧,把它喝了。”

生鱼,又称黑鱼、团鱼、乌棒、斑鱼、蛇头鱼、孝鱼、墨头鱼等,肉中含丰富的蛋白质及脂肪等,还含有人体必需的钙、磷、铁及多种维生素。在岭南地区,生鱼粥一向被视为病后及手术后康复、体虚者及产妇催奶的滋补珍品。

虽然此鱼在果扬河很常见,但是不易捕捞。不过,再难也难不倒捕捞技巧高超的李猫仔。

“有生鱼粥喝?谢谢!”韦世豪是个吃货,立刻伸手欲接过粥碗。

“别动!烫……我喂你吧!”莫青莲舀了一小勺边吹边说道。

韦世豪心里一怔:太阳打西边起了,处处为难他的莫掌柜竟然要亲自给他喂粥?

“不、不、不,这怎么能劳烦莫掌柜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韦世豪不好意思地道。

“张嘴,阿……”她像喂小孩子吃东西一样,“阿”了一下,然后又为自己“出格”的举动而找借口,道:“你是为了救我而受的伤,照顾你是应该的,别多想了。”。

听了这话,他也一脸的尴尬,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她只是过意不去,而做了一件举手之劳之事罢了。

韦世豪只好张嘴喝粥。

莫青莲又道:“我不是说了吗?以后,不要掌柜、掌柜地叫,叫我青莲就好了。”

韦世豪差一点没被噎着。

在门亮山一战时,她曾经这么说过,但当时的情况危及,她的言语难免有些过激,他并不在意,而如今再出此言,便不可同日而语了。他在儿女之情上,再木讷也能猜得到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风云突变,实在是来得过于猛烈了一些。这说明他没有多想,而是她想多了。

如今,身为掌柜的她旧话重提,他又有何理由去反驳或者不同意呢?

“好吧,以后我就叫你青莲妹子吧!但是,你以后不许再‘臭流氓’、‘臭流氓’地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耍了流氓,坏我名声。”韦世豪说道。

“我不。”莫青莲嘟着小嘴,然后又低着头小声地说道:“你干过的事,自己不知道吗?还想抵赖?”

说着,莫青莲的粉脸又红至耳根。

在木罗桥上和门亮山的战斗中,的确发生了一些难以启齿之事。

韦世豪被说得无地自容,脸也泛红了。

“对了,你说这话倒是让我记起来有些事要问问你。”韦世豪欲打破尴尬的气氛,便转移话题。

“何事?你问吧!”

“门亮山一仗,那些杀手明显是冲着你来的。而你事先就得知了消息,因此你趁酒意,到西院挑选随从是假的,故意将你的行踪泄露出去,以便请君入瓮,才是真的,对不对?”韦世豪一手捏着自己的下颌,一只手横在胸前托着另一只手拐说道,一副深沉的样子。

“知道了还问?”莫青莲微笑着道。

“但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作坊里的护卫才二三十个人,门亮山一战就突然冒出了两百多名官兵……庆远府离我们这里有八十多里地,如果夜里急行军,官兵先是骑马,然后在某处停下,改道步行走小路的话,在短时间内赶到伏击地点,也是可以办到的。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能料定,他们一定在门亮山对你下手?”

“赌博呗!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因此我就将计就计。”

实事证明,莫青莲这一搏是正确的,彻底地化解了一场对她精心策划的暗杀活动。

“正确?你差点就没命了,多危险啊!”韦世豪对她的冒险行动感到愤愤不平,最令他生气的是,他竟然被当作棋子使用而全然不知,自己还因此身负重伤。

“这不是还有你吗?我知道,在最危险的时候,你一定不会不管我对不对?”莫青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

那一箭要是为心上人——莫曼挨的,他绝无二话,可偏偏是为自己的冤家挨了这一箭,他难免有些后悔。

这要是残废了,那么莫曼还会看上他吗?

“你到底跟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还是你身上真的有他们想要的藏宝图?”韦世豪不解地问道。

“快点吃,这么多粥还堵不住你的嘴?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嘴!”莫青莲故作生气地道,舀了一大勺粥往他嘴里喂。

“阿……”这一幕被悄悄来到门口送粥的韦二妹看到眼里,哥字还没出口,她就立刻握住自己的小嘴,偷偷地笑了。

“怎么不进去?”跟随其后的李猫仔还不知道韦二妹为何不进屋而躲在门边偷着乐,便在后面拍了拍韦二妹的肩膀。

“嘘……你猪啊你?”韦二妹小声地责骂李猫仔的莾撞。

虽然这话小声,但是敏感的莫青莲还是听到了,她立刻站起身,把粥碗塞到韦世豪的手里,违心地说道:“自己吃,自己吃,你的手又没伤着,硬是我喂你,太像不像话了。”

莫青莲故意提高嗓门,以便自己说的假话,能让在门外偷听的韦二妹和李猫仔听到。

男女受授不清,因此韦世豪能理解她羞涩的心情。

韦世豪捧着还剩下半碗的生鱼粥,一脸的无奈。

既然已暴露了,韦二妹便微笑着和李猫仔走进屋里。

韦二妹说道:“莫掌柜也在啊?看我阿哥的气色好多了耶!”

“呵呵,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呐!”李猫仔冲着韦世豪笑道。

“猫仔,你说哪里话呀?粥煮熟后,是月月给臭流氓送来的。我……我是顺路过来看看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莫青莲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生鱼粥是她送来的,便编了一个谎言圆了过去。

韦世豪并不想让阿妹和李猫仔起什么误会,便配合莫青莲说谎,道:“是呀,是呀!月月把粥放在桌上后就回去了。我不方便拿,就让莫掌柜帮我递了过来罢了。”

“哟……这桌上还有一个空碗呢!看来,月月还不只送粥来,还有鸡汤喔!”韦二妹觉得这两人的戏演得有点假,看到桌上的空碗里还剩有两个鸡脚,便故意打趣道。

其实,他们俩从东院的厨房走出来时,月月就告诉他们,莫掌柜已经给韦世豪送粥了,他俩不相信,偏要亲自送过来。

莫青莲瞥了桌上的空碗,知道这谎难以圆过去,便羞涩到要想找个地洞钻了进去,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地道:“这……这……哎呀……不和你们说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晚上,邓家的看门狗吠得非常厉害。

邓唯利醒来后,觉得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心里先是一跳,便立刻披上一件外套去开门。

打开门后,邓唯利大吃一惊,一位体身材高大满身血淋淋的黑衣人正扶着他的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唉呀……陆公子……你还活着呀?快快请进!”邓唯利立刻扶着陆公子进屋,然后又探出头,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便重新关上门。

陆公子快步走到桌边后,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咕嗵咕嗵地喝了起来。

陆公子就是黑衣人的领头人。他跳入旱沟后,没有受重伤,便顺势而下一路狂奔,然后在山下的甘蔗地里躲藏至深夜,才潜入邓家。

“陆公子,你没事吧?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其他人看见吧?”邓唯利紧张地道。

“邓老爷放心,我进来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我身上只是皮外伤,不要紧。你立刻给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些吃的来,我要连夜赶回去。”陆公子放下茶壶后,说道。

陆公子系庆远府副总兵陆大海之子——陆蛮。

虽然陆大海只是副总兵,但是他为人阴险狡猾,势力强大,觊觎州官之位已久,同时他更想得到庆远府里的那张藏宝图。

当他得知莫青莲带着藏宝图,到敬流一带寻宝后,便派陆蛮带人到敬流暗杀莫青莲,企图夺走藏宝图。另外,陆大海与南丹土司有私仇,这一次行动,若能拿到藏宝图更好,若拿不到,杀掉仇人的女儿,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秘密行动竟然走露了风声,他的人反中了莫青莲的圈套。好在,周官老爷仅得知有人欲暗杀莫青莲,夺取藏宝图,而未掌握幕后的真凶。

疑是藏宝洞

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突然,想挡都挡不住。

受伤期间的韦世豪受到莫曼和莫青莲无微不致的关怀,令西院官兵们无不为之眼馋,尤其是谢英君;当然,作坊杂役工总管邓迁徒也不例外。

虽然邓家的靠山发出暗杀莫青莲夺藏宝图的指令,邓迁徒也参与到其中,纵使他心里百般地不忍心置她于死,但是在利益和美人面前,他还是选择前者。

这叫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爱一个人,应当全力去保护她,给她幸福,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邓迁徒对莫青莲的倾慕,何许是男人对美和性的一种追求罢了,要不然他就不可能同时看中莫青莲和莫曼,以及参与到谋害她的行动中。

门亮山一战后,做贼心虚的邓迁徒一直提心吊胆地度日。每天在上工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勤快,都认真,而且对身边的人也更加和善,这叫做欲盖弥彰。

年少的莫青莲并非一般的精明女子,她明知道到作坊里有内奸,但是在没掌握一些蜘蛛马迹的情况下,不会轻意地去调查此事,以免打草惊蛇。

这么多年来,看似独霸一方的庆远府里的几股势力明争暗斗,关系错综复杂。

州官老爷为庆远府更高的官吏,但是府里多年形成的秃势,在短时间内,他还没实力重振雄风,清除异己。

莫青莲在庆远府长大,为人机智勇敢,很得到州官老爷的宠爱,因此她才被委以重任,带着藏宝图到敬流一带寻宝。

宝藏为前朝宜山县令的宝藏,藏于敬流一带的某处岩洞中。藏宝图分为地形图和岩洞线路图两份,其中一份为州官老爷拥有,另一份由忻城土司莫怀仁收藏。

莫怀仁曾和州官老爷秘谋共同开发宝藏,因此州官老爷曾看过地形图,并确定宝藏就在敬流一带。

只可惜,在宝藏之前,恩胜起兵造反取代莫怀仁而当上了土司,地形图也至今下落不明。

州官老爷为壮大自己的实力,因此派莫青莲到敬流秘密寻宝,创办敬流壮锦作坊仅是一个幌子,欲盖弥彰罢了。

这几天,韦世豪也正在琢磨着藏宝图一事。

莫青莲请他到作坊里帮工,仅让他画出敬流一带的山山水水并标出每座山的岩洞位置,而不用他做作坊里的相关工作,这难道与宝藏有关?

韦世豪推断,莫青莲鬼精鬼精的,她所做的一切能骗过别人,但想蒙骗他却没那么容易。

“对,小妖精让我整天画画,这一定和宝藏有关。”韦世豪在心里推断着,“她手里一定有藏宝图……有了藏宝图,为何不直接开发宝藏呢?”

韦世豪思考着,便不由得走出厢房,在院子散步。

他突然灵光一闪,在心里道:“对,小妖精手里的藏宝图一定年久破损了,以致找不到宝藏的准确位置,这才让我画出敬流的山山水水,还标出每座山的山洞位置!莫非宝藏就藏在山洞里?整个寨子就只有我对钟乳奇石感兴趣,小妖精一定知道我经常钻岩洞,这才让我来画画……”

想到此处,韦世豪兴奋地右拳狠狠地击在左掌心内,自言自语地说道:“想到了!小样想蛮着我,看我以后怎么戏弄你!”

韦世豪经常上山采药、打猎,同时他对形状奇特的钟乳石有特殊嗜好。有一次,他在门亮山附近的一座无名的大石山上,无意发现一处很隐蔽的岩洞。

当时一只被他打伤的一只野兔钻到一块大石头下,就没了踪影。

为了寻找猎物,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块大石头移开。

把大石头移开以后,韦世豪惊奇地发现,原来石头下面是一个岩洞口。

经查看,此洞犹如一个直立的大瓦罐,上窄下宽,洞口离洞底约一丈。洞口仅容一人下去,需借助绳子或藤蔓垂直而下。

只见那只受伤的野兔已摔死在洞底。

出于奇石的爱好以及要拿回猎物,韦世豪找来藤蔓,只身下到洞底。

下到洞底后,韦世豪才发现,洞中还有洞。于是,他又找来干草做火把,往洞里查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钟乳石。但是,他仅走了一两丈,通道就被乱石堆堵死,于是作罢。

韦世豪从洞中出来后,以防人畜不小心会掉到洞里,他又用大石头将洞口盖好。因为此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有他想要的钟乳石,所以他从未向别人提起过此事。

如今联系到宝藏就藏在敬流一带的山洞里时,韦世豪这才想起此洞来。

“莫非,宝藏就藏于此洞中?不可能吧?如果那里真有宝藏的话,那我还偏不告诉小妖精,谁让你整天叫我臭流氓?”韦世豪在心里说道。

“哥,你在那里想什么呀?你腿好利索了?”李猫仔这几天被派到庆远府办事,已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了,当看到他一人在院子里走动、想问题,便走过去问道。

“哦,没想什么。我的腿全好了,我打算明天就搬回去住。”韦世豪说。

“好了就好啦!莫掌柜和莫师傅在凉亭下喝茶,她们让你过去一下。”李猫仔说道。

韦世豪还没开口回答,突然邓迁徒便走进东院。

“哟,两位都在啊?正巧,我找你俩说点事。”邓迁徒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从他华丽的穿着打扮和手中的折扇,哪里像是在作坊作杂役工的样子,活脱脱地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

韦世豪瞟了对方一眼,说道:“你不听李猫仔说,莫掌柜找我有事么?我没空跟你瞎聊。”

“啧……啧……韦兄现在是莫掌柜和莫师傅面前的红人,都不搭理邓某人了。既然你还有事,那我就长话短说吧!”邓迁徒说道。

李猫仔看不到邓迁徒心不烦,便立刻说道:“厨房里还有事,你们聊,我先走一步。”

“哎,先别走呀!此事和你也有关系。”邓迁徒说道:“几个月前,你们俩不是在大塘圩参加了我表妹的对歌招亲吗?如今快过年了,我舅爹爹想在年前,给韦兄你和我表妹向思娜把婚事给办了。哦,对了,以后我还得管韦兄为表妹夫呢!”

“这哪跟哪啊?这事不是都过去了吗?为何又重提?”韦世豪惊讶地说道。

在他养伤这段时间里,和莫曼刚刚建立起的亲密关系,估计这事又给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蒙上阴影了。

“谁惹的事,谁去面对!不知道,莫师傅和莫掌柜知道这事了,会是什么想的喔?”邓迁徒阴笑地说道。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猫仔在一旁说道。

“这事可不赖我。昨晚,我表妹和我舅爹爹就到我家住了一宿,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你家和你父母商量成亲一事了吧?我只是负责来通知你一声。”邓迁徒对韦世豪说道。

“什么?到我家了?”韦世豪惊得下颌都快掉到地上,立刻转身往家里赶。

对歌时,李猫仔也在场,这事没有他估计还真说不清楚,于是他也跟着冲出作坊。

望着两人快速离去的背景,邓迁徒暗暗偷笑,带着鄙视的口吻说道:“小样,想跟我抢女人,你还嫩了一点。这下有好戏看喽!”

韦世豪和李猫仔从作坊里出来后,邓迁徒还亲自将此事告诉了莫青莲和莫曼,以便和他们一起去韦家看热闹。

其实,虽然向思娜相中了韦世豪,但是对歌之前已有约在先,解婚约后双方才对歌,因此韦世豪不接受她的绣球,她并不怪他,而且已过了几个月,她已经放下了。只是,前几天,邓迁徒和她阿爸又逼着她到那卧寨逼婚后,她才勉为其难地跟着来了。

向家来逼亲

喜庆的气氛笼罩在丘凯韦镖头家堂屋中,韦镖头和向财主分别坐在堂屋中的主桌两边,有说有笑,摆在两人面前的茶杯里正冒出袅袅茶雾。茶杯旁堆满了花生和瓜子之类的零食。

堂屋中央堆着八担用红包着的礼品,两边坐着送来礼品的向家三姑六婆以及挑担的年轻人,他们正吃着瓜子闲聊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向思娜觉得自己本不该来,心里正憋屈着,便由妈世豪带她到韦世豪的房间歇息,而不愿面对众人。

“亲家公,新姑爷何时回来啊?我们都想瞧一瞧新姑爷的样貌如何呀!呵呵……”有人笑着问道。

“别急别急!我已经派人去作坊里,把他叫回来了。”韦镖头笑 *** 地说道。

前段时间,韦镖头和妈世豪都听说,向思娜摆歌台招亲一事,但是儿子不认这门亲事,他们便以为向思娜可能有某些方面缺陷,于是便不追问此事。然而,当两人看到婀娜多姿样貌出众的向思娜后,心里便乐开了花,都认为此人作为他们的儿媳妇够格,于是便同意了,还请了几位亲戚到家里下厨,给向财主一行煮中午饭,又杀鸡,又杀鸭,场面非常隆重。

“亲家呀,你这回可赚大了喽!别人是男方上门提亲,我呢,是女方上门提亲来喽!”向财主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自古以来,我们壮家提亲之事,就没有规定女方不可以上门提亲的。不过,你之一次登门,就带上这么多礼品来,这十里八乡的,还是头一次,给我老韦家添光彩了呀!”韦镖头指着堂屋中央的礼品笑道。

“哎……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我也没什么东西,就是杭州的一些绫罗绸缎之类的。”向财主不轻意间显摆了一下。

“哎唷,这礼太贵重了。我们这山沟沟的,哪用得着这些?”

“亲家呀,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向财主喝了一口茶后,又说道:“对了,听说前段时间小婿在门亮山一仗中,左腿受了重伤,还一直在作坊养着伤,这伤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向财主有所顾虑地道。

他突然想起了韦世豪被冷箭伤到左腿一事,便向韦镖头打听了起来,这要是落下残疾了,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韦家来。

“哎……就这事啊?亲家公,请你放心,未伤到骨头,已经好了,昨天我看到他都行走自如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受过重伤的。”韦镖头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正当两人聊得火热时,韦世豪便一蹶一拐地走进自家院里,而且右手指还弯曲地平放于胸来断在颤抖,活脱脱地像位患先天性小儿麻痹症的残疾人。

其实,这一切都是韦世豪一路狂奔时,想出拒绝对方的绝招。这令紧随其后的李猫仔都惊得膛目结舌,良久才明白他演的是哪一出。

“那是谁啊?”向财主远远就看到韦世豪一蹶一拐地走来,就问道。他对他有一些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就是我家娃仔……”韦镖头说道,但是他看到韦世豪走路的姿势,自己也惊讶不已韦镖头心想:“郎中不是说,没有伤到骨头不会有后遗症吗?怎么会这样行?”

“他就是韦世豪?韦镖头,你不是说他好了,没有后遗症吗?你看看……这……”向财主气愤地说道,同时站起身来。

此时,堂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全部目光都投向韦世豪,大家都不由地摇了摇头。堂堂向大财主的千金,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一个落下残疾之人,要不向家的颜面何在?

“阿爸,我听说向家来人提亲了,太好了……我立马赶了回来,大家都在啊?”韦豪世边说着边一蹶一拐地走到韦镖头身边。

李猫仔也跟着进屋。

“猫仔,这是什么回事?”韦镖头板着脸对李猫仔问道。

“叔……你……你别着急。其实郎中说,我哥的腿骨被射碎了,伤好了,就会变成蹶子了……大家都怕你老担心,就一直瞒着你。你昨天看到的,是我哥假装出来的。”李猫仔心领神会地配合韦世豪欺骗了大家。

“啊?是个蹶子?”大家都议论纷纷。

“你就是向伯父吧?思娜呢?思娜她人在哪?”韦世豪装着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傻笑地问道。

向财主心想,完了,他们都被骗了,他决不能将女儿嫁这样的人。

“谁是你伯父?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向财主不好气地道,然后大手一挥,让向家的人拿着礼品走人。

大家也都憋着一肚子气,立刻挑起礼物纷纷出门。

杨思娜听到韦世豪的声音后,已走到房间门口,当她看到韦世豪的样子,心早就碎了,同情的泪水已打湿了她的双眼。

“我同意!”向思娜告诉自己的父亲,她愿意照顾韦世豪一辈子,纵使他已残废,但是她心没有改变。

钟情少女之心感动了现场所有人,尤其是韦世豪,他甚至后悔自己装神弄鬼来欺骗她,令她如此的伤心。

然而,浪漫的梦终究是会醒的。

“不行!你必须立刻跟着我回去。”向财主狠狠地说道,拉着向思娜便往门外走。

“我不走……世豪哥……世豪哥……我……”向思娜委屈地朝向韦世豪,希望他来帮她一把挣脱阿爸的手,无奈小女子柔弱,根本无济于事。

韦世豪狠着心,一副无奈的表情,决定狠心到底。

莫青莲和莫曼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口,目睹了这一切,两人暗暗好笑,都认为,看是老实巴交的韦世豪心里够鬼的,骗得人家大 *** 的芳心不说,还骗了人家一大把的伤心泪水。

“向财主,向财主,请等等啊!我们有事再好好商量嘛!”韦镖头立刻冲出门企图留住向财主。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可能将我的姑娘嫁给你娃仔的。”向财主说道,然后连拉带拽地将向思娜推上停靠在大院里的红轿子,向下人抬着走了。

“向伯父,这就走了?吃完饭再走啊!”韦世豪违心地喊道。

正在厨房里张罗午饭的妈世豪听着向财主一行负气而走了,便急冲冲地出来问到底是什么回事?

向财主拉着向思娜出门时,韦世豪和李猫仔忍不住偷笑,引起了韦镖头的怀疑,当他又看到莫青莲和韦曼出现在堂屋门口时,他更加坚决定了自己的推断:儿子的后遗症是装出来的。

“你去问你的乖儿子去!”韦镖头不好气地回答道。

妈世豪看到堂屋中儿子高兴的样子,令她一脸茫然,只好回到厨房让来帮忙的三姑六婆都停手,给她们每人都分了一大碗肉后,将她们打发走人。

大家都大概知道了缘由,彼此心照不喧地拿了肉后,各自散去。

向思娜的躯体被抬走了,但是心还留在韦世豪身边,轿子一边被抬着往前冲,她一边掀起窗帘回头看。其实,她也看到了韦世豪和李猫仔活蹦乱跳的样子,同时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她摇了摇头,靠在轿壁上,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此时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总之,她没有恨他,这一切毕竟都是自己单相思所造成的,怨不了对方。

当韦镖头和妈世豪弄清楚其中原因后,心里虽然有气,但是莫青莲和莫曼都在场,他们也不好责骂自己的娃仔。反正都张罗了两桌丰盛的菜肴,他俩干脆邀请莫青莲和莫曼共用中餐。

一心想令韦世豪在莫曼和莫青莲面前出洋相的邓迁徒到东院放出消息后,又到西院告诉了韦二妹。

谢英君觉得此事很有意思,便跟韦二妹一起回家。只不过他们晚了一步,未能看戏精——韦世豪的精彩演出。他俩回到后,直接被邀请入桌。当他们听到李猫仔添油加醋的介绍后,都笑得前俯后仰。

这台逼婚的好戏由邓迁徒一手策划,他当然也悄悄地来到韦家附近欲观看这台戏的 *** 部分。然而,一切都令他感到彻底的失望。

从韦家传出来的只是,韦世豪、莫青莲和莫曼等人的欢笑声,并没有邓迁徒想听到的声音。

听着邓迁徒不想听到的欢笑声,躲在墙角的他恨得咬着牙关咯咯作响。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邓迁徒愤愤地赶回家问自己阿爸。

“你还有脸来问我?看你做的好事!韦世豪都变成残废的人了,你怎么就舍得将自己的表妹往火坑里堆?”邓唯利狠狠地数落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残废?韦世豪根本没事啊?他跑得比兔子还要快。”邓迁徒一脸蒙逼。

“呃……你舅爹亲口跟我说的,韦世豪一蹶一拐地走进家门,那还有假?”

“哎呀,你们被人家耍了,他根本没事。”

正说话间,李管家走了进来,说道:“少爷说的应当是真的。临近中午时,我也亲眼看到韦世豪在丘摩大街上一路狂奔,肯定没有蹶。”

“哦……”邓唯利的额头微微地皱了起来,韦镖头这副老骨头已够难对付了,如今韦世豪又诡计多端,这对收回那十亩良田更是难上加难了啊!

“不行,韦家这对父子必须要除掉。要不然,先不说那良田难收回,就是陆总兵交待的任务,有这父子俩在也是碍手碍脚的。”邓唯利为了自己的私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到阿爸要干掉韦世豪父子俩,邓迁徒显得格外的兴奋,问道:“阿爸有什么好主意?”

“对,老爷有什么好主意?”李管家也道。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从长计议!”邓唯利狠狠地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顿了一下。似乎除要掉韦镖头和韦世豪比要除莫青莲夺藏宝图更为重要一样。

丘凯,韦家的宴席还在继续,大家都已酒过三巡,微醉,于是由莫青莲提出,大家要唱唱山歌来助兴。

“这主意好,那就请莫掌柜起个头吧!”谢英君笑道。

如今,在韦二妹的指导下,谢英君的歌才已暴涨,再也不担心对歌时卡歌了。

“我哪行啊?有歌师莫曼师傅在场,理应由她来起个头啊!”莫青莲道。

莫曼看了看韦世豪,她觉得他拒绝向思娜多半是因为她而作出的决定,因此当天她比谁都兴奋,于是便不再推让,便唱了起来:

花开有意引蝶采,

蝶儿无心装“脚bai”(bai字为壮话:跛脚的意思)。

过了这村没那店,

光棍到老就活该。

莫曼歌声中巧用方言,讽刺着韦世豪假装跛脚来欺骗向思娜的感情,不应该。并劝他不要好高骛远,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过了这村就没那家店了,要不然可能一辈子打光棍了,就后悔莫及了。

大家听了莫曼的山歌后,都开心地笑了。

“莫师傅唱得好啊,你装跛脚的时候,难道良心不会痛吗?”莫青莲斥问韦世豪道。

假装跛脚是韦世豪无奈之举,于是唱道:

无意插柳柳成阴,

乱点鸳鸯可不行。

阿哥不是无情人,

假装“脚bai”有原因。

其实,韦世豪在和向思娜对歌前有言在先,在座的每一位都是知道的,只是莫曼和莫青莲故意找他开刷罢了。就这样,他们一唱一和,整个宴席其乐也融融。

大家唱着唱着,从拿韦世豪开刷开始,慢慢地便转到对歌双方表达爱情的山歌上来。当韦世豪和莫曼对歌时,一旁的莫青莲醋劲大发;当谢英君和韦二妹对歌时,李猫仔也觉得心里不爽,便大口喝酒,满屋子充满着一股浓浓酸味和嘻笑声!

心中的小秘密

爱情是一把双刃剑,能给人快乐,亦能给人痛苦。沐浴着爱的春风的,醉生梦死,觉得爱遥不可及或受挫的,则令人肝肠寸断。

几个月相处下来,韦世豪觉得莫青莲并非如当初刚认识的那样不近人情味,她只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但是两人却一直保持着相互抬杠的习惯,而且越抬,两人之间的关系最亲密。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门亮山遭伏击一事逐渐淡化,寻宝的工作却仍在继续。但是,韦世豪觉得时机未到,便一直没有告诉她,神秘山洞的事宜。

通过快一年的相处和不断的了解,莫青莲发现自己已深深地爱了自己的冤家,但是碍于面子,她绣好的绣球却迟迟不敢抛给对方。

一天,莫青莲坐在床边,将绣球从绣花枕下取了出来,看了一会儿,便紧贴于胸,回忆着与韦世豪一起共事的点点滴,想到之一次见面被袭*胸,到他为了救她,将她压于身下……

莫青莲自己都觉得害羞,顿时 *** 的小蛋脸上挂上了彩霞,心想:“哎呀,都羞死人了,为何总是回想那些不堪的画面呀?”

她不好意地抓着绣球蒙在自己的脸上,心里美滋滋的。

正在此时,月月走进了她的房间,便笑笑地走过去问道:“ *** ,又在思春啊?这绣球都绣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不送啊?”

“哎呀,讨厌啦!谁在想他呀?”莫青莲一急,便不打自招,红着脸说道。

“还说不想,你看你的小脸,都红了呢!”月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地说道:“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要等他接了别人的绣球了,空后悔哟!”

“他敢?”其实,莫青莲知道韦世豪和莫曼打得火热,后者似乎顾忌她的感受,有时表现得不温不火。这一点令她非常满意。

关于韦世豪和她俩人之间的事,莫青莲曾和莫曼沟通过,两人表示公平竞争,等到明年三月三的歌圩的时候,两个的绣球同时向他抛去,他接谁的就是谁。

“我可看到莫师傅的绣球快绣好了呀!这万一……莫师傅先下手为强呢?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可能,莫师傅才不是那种人。”

“我说的是万一。”

“你说哪里话嘛?我堂堂南丹土司的千金,抛绣球也得等到明年的三月三才抛啊!现在抛给他,哪像什么话?”

每年农历三月三是壮族始祖布洛陀诞辰日,是壮族人民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这一天,壮族青年男女聚集街头欢歌载舞,是男女定情的更佳时机。

月月想了想,莫青莲选择在最盛大的节日向自己的情郎表白,也是非常正确的。当情郎接住绣球后,成千上万双目光聚集在一起,此时此刻是多么令人羡慕,多么的幸福啊!

到明年秋天,月月的虚岁也满十七了,想到自己暗恋着的那个人,而不敢表白,她除了羡慕莫青莲和莫曼有沟通公平竞争的勇气之外,心里有些许的伤感。

莫青莲看出她的心思,便问道:“月月,我发现你也在偷偷地绣绣球了,那个人是谁啊?”

月月害羞地说道:“ *** ,人家那是绣作玩的,哪有谁啊?”

月月长期和李猫仔在厨房干活,这日久生情之事,她骗过了别人却未能逃过莫青莲的眼睛。

“呵呵,你的那点心眼,你以为本 *** 还看不出来啊?我们壮家妹子敢爱敢恨,相中人家了,就大胆说出来啊!你敢不敢提出来和韦二妹公平竞争?”

“哎呀…… *** ……这都羞死人了,怪别说了。我还是你的丫环呢,哪敢往那方面想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你看中了,他愿意跟你连情的话,我给你保媒,还给你准备嫁妆。”

“不行、不行!这事就我俩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了,羞死人了。更何况,我觉得李猫仔和二妹挺配的。”月月红着脸道。

“呵呵,被我说中要害了吧?你看,你的脸都红了。”

“哎呀,这哪跟哪嘛?刚刚说的是你的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两人女孩子说到男人,足足在房间瞎扯了一个上午才肯下楼。

虽然敬流位于桂中腹地,但是位居高寒山区,入冬以后,早晚温差大,而且湿气重,早上从人嘴里哈出气,都变成白雾,室外的草丛以及田野里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凌,特别寒冷。

临近春节,以防意外事故发生,莫青莲便不再性任,暂时放弃到山上寻宝的念头。同时,她还分批次地给作坊里的工人们放假,回家置办年货。

然而,那些在地主家打长工的,就除夕和初一能放假外,其余的时间都不能休息,更别提休假回家办年货了。

对此,大家都乐坏了,认为她是一个大的好人。

是日,莫曼和两位随从,得到莫青莲批假后,便收拾行礼,坐上马车准备回家。

分别之际,莫青莲和韦世豪、谢英君等,都骑着马儿,将她们送到十多里外的欧洞圩场,才挥手作别。

看着马车渐渐远离的背景,一抹离别的伤感从韦世豪的心窝掠过,歌兴顿起,于是唱道:

哎呀嘞……

马车吱呀载妹走,

阿哥驻足伤离愁。

不知何时再相见,

从此夜夜数指头。

韦世豪的山歌犹如一股暖流沁入莫曼的心脾,但是爱昧之情明显,令她羞涩地微笑着,洁白玉的牙齿轻轻地咬着 *** 的下唇,异常妩媚。

然而,这山歌却犹如一把尖刀一样,捅了莫青莲一刀,痛得她情不自禁地嘟起醋味浓浓的樱桃小嘴。广西山歌传情时,入木三分,有时用夸张手法也在所在难免,因而她只有吃醋的份,而不敢损他。

莫曼平复了春*心荡漾的心情后,正儿八经的一首山歌立刻出现在脑海中:

多谢了……

多谢众友来相送!

秋去冬来雀归巢,

明年春天就回到。

此歌用麻雀归巢过冬的自然规律,来比喻自己回家过年与父母团聚的人之常情,做到恰到好处;同时还告诉了对方,过年后,天气回温暖,麻雀出巢的时候,正是自己回到敬流之时。结合当时的情景以及对方的歌意,此歌对得相当好。

然而,正要开口时,莫曼已注意到了莫青莲的情绪变化,便立刻改变主意,并脱口而出:

阿哥忧咧阿哥愁,

平时春心装满楼。

明年歌圩走一走,

背着背篓捡绣球。

此歌为损歌,从表面上看,莫曼没有接受韦世豪的爱昧之情,而讽刺他是个花心大萝卜,令莫青莲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韦世豪显然被首山歌狠狠地踢了一脚,同时伤离别的梦也随之惊醒。他弄不明白,平时两人亲密无间,就差一点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在离别时,他情真意切地通过山歌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时,对方却用山歌来调侃他。

他看着身边笑得如此开心的莫青莲,便大概明白对方的心思了。

莫青莲看到有些许尴尬的他后,便开口调侃他:

好笑多咧好笑多,

山歌唱出大萝卜。

明年歌圩妹监督,

看你绣球捡几箩?

此歌言简意赅,而且与莫曼的歌相互配合得非常完美,逗得一旁的谢英君咯咯地笑了。以前,他只听山歌而不愿学,如今学了几个月后,觉得它越来越有意思了。用山歌来打情骂俏时,可避免尴尬;用山歌来损人时,能令人无地自容;用山歌来骂人时,不带一个脏字,却能入木三分,令人体无完肤……

“妙哉,我们壮家的山歌博大精深啊!连怼人都怼得那么有艺术,谢某觉得学歌学得晚了,应当早些年学学山歌就好了。”谢英君道。

“去、去、去!她们两个女人对我一个,你也不帮我一把,反倒讲起大道理来。”韦世豪说道。

“呵呵,韦老弟,谢某不才,就算我俩联合了,也对不过二莫不是?依我看,莫师傅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谢英君说道。

说话间马车的确已走远,纵使韦世豪歌才八斗,再唱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于是三人便调转马头打道回府。

老歌手开嗓了

岭南的冬天,越临近春节,天气越冷。要是下雨天的话,寒风犹如刀割一样冷到骨头,晴天气温骤升,稍微温和。

是日腊月廿,作坊的工人们回家过年的已走得差不多,仅剩莫青莲和护卫们还在作坊里作春节假期的工作安排,估计后天也会放假了。

莫青莲已经告诉韦世豪,他从今天起开始放假,但是今年他和阿妹都到作坊里帮工后,上了年纪的阿爸接的镖也减少了许多,家里该置办的年货阿爸和阿妈都办得差不多了,因此他闲在家里百无聊赖。

这人呐,说来也奇怪,平时天天见面时,就喜欢抬杠,有时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一旦要分别了,心里还是念着对方的。

平时,韦世豪面对莫青莲时,心里就躁得慌,但是放假后将有好多天不能见面了,他反而觉得心里似乎空荡荡的。

莫青莲是作坊的掌柜,大家都放假了,她一定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吧?

反正闲着也没事,韦世豪想了想,便要到作坊打把手。

他走到丘摩大街时,这里车水马龙,各店铺买货的、卖货的人来人往,一片买卖两旺的景象,唯独前两天刚开业的敬流粮油店的客人稀少。

此粮油店的老板是外地人,初来乍到没有熟客,生意惨淡自然在所难免。

韦世豪经过这家门店时,朝店里瞟了一眼,这店里布置得也非常简漏,没有相应的装修,除了店中央堆了十多包东西外,没有其他粮油样品供顾客选择。

韦世豪心想,此店这么经营,难怪没有生意。

韦世豪到作坊里后,护卫们已将作坊进行彻底的大扫除,其他的东西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他并没有帮上忙。

已放假了,他还回到作坊里帮忙,这令莫青莲的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她自作多情地认为,他是舍不得她才找借口回来的,他这一举动比那天送莫曼时的表现更加贴心、走心……

虽然是冬天,但是当天出了大太阳,还是南风天气,因此室外的气温非常暧和。开心之余,莫青莲便邀请他到小花园的凉亭下喝茶聊天。

当然聪明的月月找了借口离开,让他们单独谈谈人生、聊聊生活之类的话题。

她从在南丹土司衙门里出生,到童年在庆远府里的生活趣事,都统统告诉了他。谈笑间,她回归了小女生的本性,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娇滴滴的,一副在情人面前撒娇的模样,哪里还有掌柜的模样?

韦世豪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再铁石心肠,通过这么长的相处,也能感受得到她那股独特的暖流。只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同样是平民出生的莫曼更加接近,而她贵为南丹土司的千金,州官老官宠爱的侄女,跟他根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儿女之情方面也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通过这一次促膝谈心,又令他看到了她可爱的一面,其实她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阴险、毒辣,而是一位爱憎分明、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女孩。

当时,韦世豪也告诉了她,他小时候下河摸鱼,长大了上山采药的事,但是那个神秘的山洞依然有所保留,在他还没弄清楚她的意图之前,他绝不会主动开口。

“阿哥,阿爸叫你回去,有急事!”两人谈得甚欢时,韦二妹手里拿着韦世豪的剑,走进小花园说道。

“什么事啊?这么急。”韦世豪问道。

“前天刚开业的粮油老板有一批货要押运到忻城。阿爸说,都是一些大米和黄豆,他就没有叫别人了,你放假了,就让你跟他一起押镖,现在已装车了,马上出发。”韦二妹说道。

“那行,我马上来。”韦世豪站起身,又对莫青莲道:“那我走了。现在出发到忻城,估计明天中午才回到,如果到时你还没走的话,我就来送你。”

“嗯!路上注意安全。”莫青莲微笑地点点头。

想起他送别莫曼时所唱的酸歌,她就吃醋。她一定要等着他回来再走,到时也要他唱几首暧昧的情歌来听听!

望着他离去的魁梧背景,她会心地笑了,心里暗道:“我等你回来!”

韦世豪从作坊里出来后,韦镖头正好将最后一袋黄豆装上马车。父子收了部分定金后,便坐上马车赶往忻城方向。

望着远去的马车,店老板脸一沉,连生意也不做了,便令两个手下打烊。

其实,韦镖头本不想再接生意,但是粮油店的老板亲自上门抬高了价钱,即一两银子,恳求他最后做一单生意,他觉得这生意划算,便接了下来。

想着押一趟普通的镖能赚到一两银子,韦镖头心里乐坏了,一路上和儿子有说有笑,还开口唱起山歌来:

车轮滚滚押镖忙,

父子协力闯四方。

上天不怕雷电闪,

下地不怕阎罗王。

韦镖头不愧是老一辈的歌手,歌声带着沧桑之感,又不乏霸气,极具穿透力。

韦世豪还是头一次听到阿爸开口唱歌,兴奋之余,问道:“阿爸,我可是之一次听到你唱歌啊!你之前为何不唱,今天却开腔了?”

“之前阿爸不许你唱,就作了个表率也不唱。现在阿爸许允许你唱了,你还不许阿爸开开嗓子啊?阿爸都十多年不唱歌了喽!不行了,老了。”韦镖头边说边笑着摆手道。

“阿爸唱的挺霸气的,歌声还遒劲着哩!”韦世豪举起大拇指,话一转又问道:“看得出,阿爸也是爱歌之人,这十多年来,为何禁止孩儿唱歌呢?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韦镖头愣了一会,立刻严肃地道:“该告诉你的时候,阿爸为告诉你的,那有那么多问题的?驾……”

他有意回避儿子的提问,便扬鞭加快马儿的速度。

从小就被禁止唱山歌到解禁,韦世豪一直纳闷着,阿爸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这其中有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他百思不得其解,坐在马车上闷闷不乐,但又不敢再追问下去,以免惹阿爸生气。

遭奸人所害

马车赶到忻城时,已是丑时,街道上人迹稀少,许多店铺都已经打烊,但是中和街那家被指定接镖的粮油店仍灯火通明。

这一趟货共九包,其中六包大米,是这家粮油店的,三包大豆是另一家的。韦镖头御完大米后,还要赶一家呢!

“吁……”韦镖头吆喝着,让马儿停在粮油店门口。

“是敬流的韦镖头吗?快把马车赶到后院,店掌柜已恭候多时了。接完你这一车货,我们就打烊了,我们晚饭还没吃呢,肚子都饿扁了。”一位身穿黑衣服的店小二道。

“对不住啊!接镖的时候已过晌午,来晚了,影响大伙打烊了。我这就将马车赶到后院,御货。”韦镖头赔笑道,便将马车赶到后院。

粮油店掌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肥头大耳的,绿豆眼,他正坐在后院的屋檐下饮茶。韦镖头驾着马车来到后院后,他连头也不抬地就使唤着几个手下点货。

韦镖头觉得,店掌柜是对货来晚了感到不满,便让韦世豪和店员点货,自己走到店掌柜跟前解释原因和讲好话。

店掌柜只是“嗯、嗯”两声,没有搭理他。

“掌柜的,大数没错,一共六包大米。”店员过来禀告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量数!”店掌柜板着脸说道。

店员应了一声,便由另外两人打着灯笼来到马车边上,把一包包的大米倒到一个木桶里,量数。木桶容积为三斗,一袋米正好装满。

“大掌柜,我接镖的时候,是说按整包算,不开包细量,不损坏就算数了,怎么还要量细数吗?我还要赶下一家呢!”韦镖头觉得敬流粮油店的掌柜所交待的和眼下的有出入,他为了赶时间便提醒道。

“钱过数,米过量,我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做手脚,或是别的原因少了数?”店掌柜冰冷冷地道。

店掌柜说的也没错。

韦镖头目测六包大米,共十八斗左右,应当差不了多少,就原地站着,看他们过数。

之一袋大米倒出后,正好三斗大米。

“这是什么?是黄豆!”店员倒到第二袋的时候,突然惊叫了起来。

正在坐在屋檐下的店掌柜从椅上弹了起来,走过去使劲拍了店员的头一下,骂道:“你这冒失鬼,我们的货是大米,你看你量的是什么?”

“啊?我搞错了,量到大豆了。”借着灯光,店员看到容器里量的是黄豆,立刻用东西盛起来,重新装回袋子里。

“哎呀,袋子明明写有店名的,你们怎么没看清楚呢?”这么晚了,还点错货,韦镖头有点急了,也冲过去说道。

店员再三道歉后,继续回装大豆。

“啊……这是什么?”店员正在回装黄豆时,发现容器里有几张写有文字的纸张,突然惊叫起。

店掌柜绿豆眼眯了一下,让店员把灯笼放近一些,拿到手中一看,那张老脸突然黑暗起来,然后双目瞪直,双手不断地打抖起来。

“你……你……你的货里藏的是什么东西?”店掌柜惊愕地道。

“什么?”站在一旁的韦世豪觉得不妙,这几张纸的确是掺杂在大豆中的,看到掌柜的表情变化后,他也吃惊不小,立刻抢到手中查看。

这纸上写的是前朝余党反朝廷的宣传口号。

“达豪,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韦镖头赶紧问道。

豆大的汗珠已浸出韦世豪的额头,转头对阿爸说道:“这是反朝廷的宣传资料……这货有问题。”

“反朝廷”三个字一出,在场的人都为之震惊,替前朝余党宣传反朝廷思想,犯的可是杀头之罪。

“怎么可能?”韦镖头不敢相信,抢过纸张放到灯笼下看,这的确是反朝廷的资料,他四肢立即发软,差点没瘫坐到地上。

一种不好的兆头笼罩头韦镖头父子俩的头上。

“韦镖头啊韦镖头,想不到你竟然敢干出这种事来?来人啊,赶紧报官!”店掌柜大声喊道。

“掌柜的,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决不会干出这种事,这其中有误会!”韦世豪说着,立刻扶着自己阿爸。

“我血口喷人,这明明是人脏并获,你们要说什么,等会跟官差说吧!”店掌柜冷冷地道。

说话其间,二三十名身黑衣服的男子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个个手持冰冷的白刃,将韦世豪父子俩团团围住。

至此,韦世豪已明白,他们遭人陷害了,全副武装的二三十名男子好像是事先埋伏在附近的,或许这家粮油店就是真凶。但是,他为何要陷害他们呢?他却不得而知。

“掌柜的,你好阴毒的手段啊!看这阵势,是早有准备了吧?”韦世豪怒火中烧,立刻拨出身上的长剑,指着那店掌柜道。

“哼,岂有此理,你一个小小乱党竟然还敢指责老子阴毒?好大的胆子。”掌柜喝斥道。

“达豪不要冲动,此事官府会查清楚的,切莫动手。”韦镖头觉得很无辜,但是只要官府调查货物的买卖双方,就立刻真相大白了,犯不着和店掌柜动手。

“阿爸,你还看不出,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们吗?”韦世豪说道。

“这个阿爸心中有数!”

店掌柜趁其他人围上之际,又重新坐到屋檐下的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后,用嘲讽的口吻笑道:“哈哈……一老一少演得还蛮像嘛!这货分明是你们拉到我店铺的,还口口声声说被人陷害?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狠狠地说道:“老子才是被你们陷害的,给我格杀勿论!”

“杀……”他发号施令后,院子里喊杀声四起,二三十把寒光逼人的兵器,立刻向韦氏父子俩砍杀了过来。

“哼!狐狸的尾巴到底还是漏了出来了。”韦世豪冷哼一声,此店与此事一定不无关系。

此时,韦镖头也醒悟了,对方是想要他们的命,并非要将他们抓捕送到衙门。于是,父子俩奋起反抗。

正所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情绪激动的韦世豪剑法行云流水,一人被二十多人围攻亦不落下风;韦镖头行走江湖多年,区区几个鼠辈对他不够成威胁,仅仅十个回合他们就占据上风。

韦镖头以防守为主,不想伤人,利剑不刺不砍,只用剑面拍对方的脸或身体。

“达豪切莫闹出人命!”韦镖头道。

“知道!”韦世豪嘴里应道。

不要人命,不代表着不能伤着对方,因些他未攻击对方要害,但是他却不像阿爸那么仁慈,十多回合之后,对方已有两人被他刺伤倒地,握着鲜血奔涌的伤口鬼哭狼嚎。

父子俩骁勇善战,令店掌柜大跌眼镜,便大声喊道:“反了,反了,赶紧去叫官兵!”

话音刚落,又有四五个店员被韦世豪砍伤在地。

儿子的剑法超出了韦镖头的意料。他心想,假如能逃过此劫的话,日后儿子必将成大器!

转眼间,上百官兵迅速赶到,将韦氏父子俩团团围住。

“住手!”随着身穿将领官服的男子大叫一声后,院子里的打斗戛然而止,接着他大手一挥,道:“给我拿下!”

“官差大人,我们父子俩是被冤枉的……”韦镖头立刻向领头的官差解释道。

然而,哪还容得韦镖头父子俩说话?他们手中的兵器被收缴后,又分别被两名官兵反手押着,另外两人立即用锋利的大刀分别架到他们的脖子上。

“冤枉?”领头的官兵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说道:“这是什么?图谋造反,犯的可是死罪,你们就等着被砍头吧!”

韦世豪总算弄明白了,这是一场阴谋,粮油店到土司衙门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店掌柜才刚刚让人去报官,上百人就来到了,而且对方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了,这不说明一切了吗?

“这个不是我们的。”韦镖头解释道。

领头的官差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又挥手道:“给我搜!”

七八个官兵,立刻从马车上搬下未开封的在豆,进行搜查。

“哎呀,官差大人,你们来得真是及时啊!要不然,就可能让这两个叛贼逃跑了。”店掌柜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领头的官差没有搭理店掌柜,紧盯着几个官兵抬着黄豆往空桶里倒。

“这是什么?”黄豆倒出后,每个袋子里都藏有反朝廷的宣传资料,而且数量都比之一袋的多得多,共有数百份,那官差还是看都不看便抓在手中对韦镖头父子俩问道。

“唉呀,都是反朝廷的资料呀!这胆子也太大了。”店掌柜故作紧张地道:“官差大人,这黄豆可不是 *** 的。”

“不是你们的又是谁的,这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都带回去调查。”官差吓唬道。

“弄错了,弄错了。 *** 的货,在袋子上都标有店名的,这些黄豆的确不是 *** 的。”店掌柜解释道。

两位官兵查看袋子上的标记后,道:“黄豆袋子上写的是‘卢记粮油店’,不是这家店的。”

还没等官差发话,韦镖头便道:“大人,这黄豆的确不是这个店的,是中和街卢记粮油店的。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押运到押运过来的,请大人明查。”

“哦,黄豆不是你们店的,那与你们没关系。那就先带他们俩回调查!”官差下令,将韦镖头父子俩押回土司衙门。

父子俩被押到衙门后,先是一顿严刑拷打,至两人血肉模糊昏死过后,才被关入牢房里。

再遭酷刑

第二天,韦氏父子俩被冷水浇醒后,便被拖到公堂上问审。

“当”的一声,土司老爷恩胜坐在案台前,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道:“下跪何人?”

“禀告土司大老爷,小人是大塘敬流那卧寨村民韦宗盛,旁边是我儿子韦世豪。”韦镖

头道。

“你俩私通前朝党羽,图谋造反,可知罪?”

“冤枉啊,土司大老爷!我父子俩为敬流一家新开的粮油店押镖,确实不知道货中掺杂有反朝廷的资料,请大老爷明查。”

“来这的,哪一个不说是被冤枉的?你要老实交待,货是打哪里来又运往哪里去的?”

“货是敬流浪油店的,运往忻城中种街卢记粮油店。”

“大胆判贼,昨夜本官就派人连夜赶到敬流调查,敬流粮油店已连夜关门潜逃,而且中和街根本就没有卢记粮油店。你这些东西到底运往哪里,还有多少同党,赶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惊堂木再次响起。

“啊?”韦镖头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时答不上话来。

韦世豪怒视着肥头大耳的土司老爷,心里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抽他两耳光。敬流粮油店陷害他们以后,难道还原地等官差去抓不成?然而,自从认定这一起阴谋有官府的人参与其中后,他便不再辩解,静观其变,但是他百思不得期解,官府的人和那幕后的指使为何要加害于他们,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见到阿爸无话可说,韦世豪立刻道:“土司老爷,从敬流粮油店连夜潜逃、卢记粮油不存在,以及官兵未卜先知,在短时间内赶到案发现场来推断,充分证明了有人故意陷害我们父子俩。再说,如果我们俩得知货物中有反朝廷资料的话,就应当先送黄豆而不是大米,种种违反常理的现象都很蹊跷,这恰恰证明了我们的清白,不是吗?

他铿锵有力的说辞,令恩胜土司膛目结舌,一些陪审的官吏也都不断点头,小声议论着什么。

“当……”惊堂木响起。

“大胆判贼,此案人脏并获,你还胆敢大放厥词,百般抵赖,拒不交出同党,来人啊!给我打五十大板。”恩胜红着老脸怒道,立刻命令手下赏韦世豪五十大板。

“土司大老爷,使不得啊!孩子还小不懂事,口无遮拦,还望大人不记小过,饶了他一次。”韦镖头被吓得面部苍白,立刻替儿子向恩胜求饶,同时还拉了拉身边的儿子道:“快向土司大老爷叩头,认个错!”

“我说的是事实,为何要认错?”韦世豪挺直着腰杆,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旁边的两个士兵上前,将他按倒在地,另外两人立刻朝他的 *** 上打板子。

钻心的痛激起了韦世豪无可容忍的怒火,于是边挨板子,边唱起山歌来以缓解疼痛:

晌午押镖晚成贼,

良民突变替死鬼。

六包大米三包豆,

一粒豆子一滴泪!

……

朗朗乾坤风云起,

从此天堂成地狱。

无辜善民成乱党,

请问何处能讲理?

……

歌声犹如一把把尖刀一样,句句都戳在在场的官吏心上,令他们颜面全失。

“打、打、打,给我狠狠地打!”恩胜气红了脸,愤愤地道。

韦镖头看到儿子受皮肉之苦,哭喊着欲上前阻止,但被另外的两名士兵按在地上。

两人在公堂上被折磨到晌午时分,再次昏死过去,士兵抓着他们的手画押后,才再次被拖入牢房中。

其实,恩胜根本没有派人到敬流粮油店调查,但是那家粮油店“无意被言”中,已在夜里关门,并溜之大吉。

晌午过后,已将壮锦成品装车待发的莫青莲走到作坊门口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始终在人群中找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她心里犹如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堵得慌。

“青妹,到底还等什么呀?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谢英君一边让士兵再次检查货物后,对着大门口喊道。

“谢大人,你就别喊了。莫掌柜正心烦着呢,你不见她在等人吗?”月月低声地对他说道。

“哦、哦!”通过近一年的朝夕相处,谢英君已明白她的心细全放在韦世豪身上,因此他对她早已死心,对于她这一行为表示理解。

临行时,他何偿不像莫青莲一样,也想她来送他一程?只不过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没有法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相提并论。他还在单相思阶段,不知道对方心中是否有他?

大队人马要远行,再这样等待一个人来相送而贪误了行程的话,实在不是一位掌柜所应当做的。

莫青莲心一急,小女生的品性一一显露,“哼”的一声,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便跑到敬流浪油店打听,他到底回来了没有?

但是,谁知在年前的旺季之际,那家店铺却关门大吉。无奈之下,她只好无精打采地走回作坊准备出发。

正跨过门槛时,韦二妹匆匆赶到,问:“莫柜掌,我阿哥回来了吗?他在不在作坊里?”

莫青莲见到韦二妹便心中大喜,但是她没想到对方是来找人的,刚兴奋的心情又跌入冰谷,失望地摇了摇头,不语。

“哎,二妹,你来了?怎么?你阿爷和你阿哥还没回到吗?没关系的,这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说不定他们有什么事耽搁了呢?再等等啊,别着急。”谢英君安慰韦二妹道,其实也从侧面告诉莫青莲可以再等等。

自从昨晚阿爸和阿哥出发后,韦二妹的心里就不踏实,如今早该回来了,却没见两人的踪影,她能不急吗?

“他们早该回到了呀!怎么还不回来呢?”韦二妹自言自语道。

“出发!”莫青莲横下心,便命令队伍出发。

出发的队伍一共拉了五辆车的货,包括莫青莲在内一共十六骑,浩浩荡荡地出了作坊,其余的护卫留守,看管作坊。

韦二妹小跑追上谢英君和莫青莲后,道:“莫掌柜、谢大人,我送你们一程吧!”

刚才她只是站在作坊门口挥手,谢英君就已感到非常激动了,如今她又追上来相送,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荣幸?

他自作多情地认为,韦二妹本意是要送他的,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口,而顺带出要一起送他和莫掌柜罢了。

谢英君心花怒放后,便笑笑地道:“二妹,我们很快就相见了,过了年阿哥我就返回了,不用太想念我喔!”

韦二妹已气喘喘没空搭理他,倒是莫青莲给他翻了白眼,看到自作多情的,没见有如此自作多情的。

莫青莲放慢脚步说道:“二妹,你请回吧!等你阿哥回到了,就让人捎口信给我。”

韦二妹明白莫掌柜的心意,便会心地点了点头,她一直将队伍送到那拉窿(地名)才回头。

按常理,阿爸和阿哥早就该到家了,可是为何迟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韦二妹的心里有一种无厘头的不祥之感,但是她又无从说起。

收回良田

第三天,韦镖头父子俩仍然没有回到家。

妈世豪和韦二妹两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心急如焚,开始担忧他们的人身安危起来。

早饭,妈世豪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玉米粥,捧到堂屋。韦二妹到厨房拿碗,习惯性地拿了四个碗和四双筷子,来到餐桌上。

“唉……”妈世豪看到碗筷时,叹了一口气,舀了半碗,喝了一小口,便吃不下。她是在担心韦镖头和韦世豪……

“阿妈,你不用太担心我阿爸和我阿哥了。凭他们俩的功夫,二三十个山贼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年底生意忙,或许是我阿爸又接到新镖了,过几天就回来了。”韦二妹安慰阿妈道。

“这几天,我心里很不踏实,晚上也总是睡不着觉。你说,这快过年的,还接什么镖嘛?今年,你俩到作坊帮工以后,我们的收入也算可宽了,这快过年的,为何就不能少接一单生意呢?”妈世豪把碗筷放到桌上,没有一点胃口。

韦二妹简单喝了两口粥后,便再次跑到丘摩大街翘首相望,等待阿爸和阿哥回家。然而,宽敞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就是看不到他俩的身影。

在邓府的堂屋中,邓唯利和邓迁徒同样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在等待赶到忻城土司衙门送金条和打听情况的李管家。

邓唯利坐不住,背着手在堂屋里踱来踱去。

邓迁徒显得比较冷静,在桌边捧着热茶慢慢品着茶的清香,脸上偶尔露出些许的阴笑。

“这个时候,李管家应当回来到了,怎么搞的,现在还没回来?”邓唯利郁闷地道。

“阿爸,这事急不得,兴许李管家还会带回更好的消息呢!”

“但愿!李镖头这头倔驴一日不除,我那十亩良田,就法收回。我倒要看看,他这一劫还怎么逃?”

“呵呵……阿爸,你这眼光差矣!”邓迁徒把茶杯放下,站起身说道:“区区十亩良田而已……韦世豪才是更大的绊脚石,这小子有两下子。门亮山一战,如果不是他在场,那么莫青莲早就一命乌呼了。如果她完蛋了,你还会看上那十亩田?”

“你懂个屁!田地是你阿爸的命*根子。没有田地,你吃什么?喝什么?”

两人正讨论时,李管家已回到邓府。他下马后,立刻赶到堂屋找主子。

“老爷、老爷,事情都办妥了!韦氏父子二人被定为乱党罪,三天后,就当众问斩。”李管家表情怪异地说道。

“好!你马上派人把话放出去。下午,我们到韦家收购良田去。这一次,韦家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如果妈世豪胆敢不卖,我就以配合官府抄乱党家为由,把田契抢回来。李管家,你立刻 *** 队伍,从现在起一个家丁都不许外出,全部待命。”

在人声鼎沸的丘摩大街上,一穿着朴素的男子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向大街的另一头飞奔,像是有什么急事。

韦二妹没有注意到正朝这边奔跑而来的男子,依然垫着脚朝官道的远处张望。

“二妹,快回家,不用等了。”来者正是李猫仔,因跑得太快,已满脸是汗水,但是这些不足以掩盖盖他的愁容。

“猫仔,你来干什么?我想,我阿爸和阿哥就快回来了,再等一会。”

“哎呀,出大事了,不用等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哪里出大事了?”韦二妹惊讶地问道。

“你先回家吧!你家出大事了!”

“我家出大事?什么事?”看着他不像在讲假话,韦二妹便紧张起来。

“快跟我回去,路上我慢慢跟你说。”李猫仔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往丘凯赶回。

到了人少的巷道后,李猫仔道:“刚才我听人说,你阿爸和你阿哥犯重罪了,说是三天后要被砍头了。”

“什么?我阿爸和我阿哥怎么可能会犯法?不可能的,我不信!”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把韦二妹霹蒙了,但是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刚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我刚才看到邓唯利带着一杆人往你家后,又不得不信,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看看吧!”李猫仔说道。

两人回到家时,韦家已被邓家的家丁团团围住,众多乡邻也都聚拢过来看热闹。

邓唯利手里拿着一张文告,指着众人说道:“大家看清楚了,这是土司衙门文告。韦镖头和韦世豪图谋造反,如今已被收监。我俸土司老爷之命,前来协助调查,闲杂人员等,不得告近。”

有文告,证明邓唯利没有说假话,大伙都议论着。造反罪非同小可,因此没有人赶上前说什么,都担心惹火上身。

只有李猫仔的阿爸挤过人群走到前面道:“邓老爷,这韦家父子俩老实巴交的,他们到哪里造反了呀?你能否跟大伙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大胆李大头,你敢怀疑土司老爷?我看你是活腻了吧?”邓唯利怒道。

“哎……邓老爷,李大头可不敢。韦氏父子俩在寨子里那是一等一的好人,你不告诉我们原缘,大家伙心里也没一个底不是?大家说,对不对?”李大头道。

“对、对、对!”大伙都起哄道。

“好,那我就告诉大家!这文告上说,韦镖头父子二人利用帮敬流粮油店押镖的机会,偷运了叛党的宣传资料,在忻城被官兵人脏并获。”邓唯利举着手里的文告说道。

文告上的确写着韦镖头和韦世豪的大名,大伙顿时不敢大声说话。

妈世豪听到大邓唯利的话后,本想去打开院门,却四肢颤抖无力,瘫坐在院子里。

“阿妈……”韦二妹回到,看在眼里后,便立刻和李猫仔冲进去将她扶了起来,其他人则不敢轻举妄动。

篱笆院门打开后,邓唯利领着邓迁徒和李管家等人,便直接冲进堂屋。

“你们要干什么?”妈世豪在韦二妹和李猫仔的搀扶下也跟着进了堂屋。

邓唯利没有让其他人直接搜查韦家,而是坐到堂屋中央后,道:“干什么?你心中应当有数。”

“有什么数?人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想搜,就请便,这有什么好说的?”伶牙利齿的韦二妹说道。

“哎……你这妹仔,邓老爷不也是官命难为吗?带人来你家,那都是例行公务。我们乡里乡亲的,邓老爷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他可是大好人呐!这一次来,主要是通知犯人家族,好让你们想想办法不是?”李管家装模作样地说道。

邓唯利来到家里能有什么好事?这些韦二妹都心知肚明,而如今对方的确是代表土司老爷来的,而且手里还有文告,她便不好再说什么。

“邓老爷啊,邓韦两家原来是世交,我们祖上世代交好。这一次,韦家有危难你得帮帮我们啊!”妈世豪早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走上前,给邓唯利叩头。

“哎,韦家大嫂,这……这……”邓唯利没想到妈世豪这么激动,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站起身来,将她扶起来说话:“韦家大嫂哎……这一次,官兵确实在货物里搜到了反判资料,但是这也不一定是韦镖头和达豪干的不是?有可能是别人干的呀!今天早上,官差送文告来时,我也跟他们说了,但是他们不信啊!”

“那这怎么办啊?”妈世豪道。

“依我看,你得花点银子,跑跑头系,赎人,要不然再拖的话,就晚了。”邓唯利道。

“这要花多少钱啊?我们家可是头一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知该怎办是好?”妈世豪道。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你问李管家。”邓唯利故意卖起关子。

事已至此,只要救出阿爸和阿哥,韦二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任由阿妈和对方沟通。

李管家掐指算了一下,赎人的费用、跑关系的费用……他手指一抓,道:“韦家大嫂,这笔数目不小,至少得花一两百两银子!”

“啊?”妈世豪、韦二妹和李猫仔都惊叹不已。

“这不算多了,能卖什么就卖什么吧!一两百两银子赎回两条人命呐!”邓唯利道。

“好吧,我尽量筹钱……”妈世豪不能见死不救,就算卖田卖房子,她都在所不辞。

“想好了就好……那就这样吧!我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如果你们没打点好关系,我再来的时候,配合官府调查可要抄家了。”老奸巨滑的邓唯利故作仁滋地道,然后挥手叫手下准备离去。

“等等,邓老爷请留步!你不是一直想回收那十亩良田吗?这一次我韦家遭难了,一定得花大钱,那田我卖了。”妈世豪横下一条心道。

“阿妈……”要卖田,韦二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阿妈,但是为了筹钱,不卖田又能怎么办?

“怎么?韦家大嫂,你真要卖田?那可是韦镖头的命*根*子啊!他不在我可不敢同你卖,万一他出狱了,反悔怎么办?不过,我最近手头也有点紧……”邓唯利差点没笑出声来,但是他却装出一副不太愿情的样子。

“都是什么时候了,我还能顾上了他?卖了,卖了……”

妈世豪想了想,家里也就那十亩可以卖。

“那好吧,既然韦家大嫂能作了这个主,那邓某人也免为其难地收了吧!你开个价吧!”

妈世豪觉得当初邓家以五十两银低价卖给他们,按如今的市场至少可以卖一百多两银子,因她仅开了八十两。

邓唯利是一位精明的财主,八十两买十亩良田为得过,但是他和韦镖头为了这十亩田已斗了十多年了,如今他已胜券在握,因此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压低价格的机会。

“高了,高了!三十两。”上次,他怀疑韦世豪盗官银时,就开这个价。

妈世豪再讨价还价,但是邓唯利已吃准了她,因此最终只能按三十两银子成交。

断头饭

妈世豪把田卖了,加上莫青莲给韦世豪的佣金,李猫仔和韦二妹一年所赚的工钱,和亲戚借了一部分等等,加起来也就七十多两银子,距离救父子俩的费用仍差一大截。

尽管钱筹得不够,妈世豪还是让韦二妹和李猫仔还有几位亲戚先带着银两到忻城打探情况,自己则在家计划将房子卖了。

然而,韦家偌大的宅院,一般贫苦人家根本出不了那个价钱,财主能出到价钱,但是哪一个财主没有自己的大宅院?因此,韦家的宅院在短时间内未能出手。

妈世豪一急,便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幸好她平时为人和善,左邻右舍和亲戚,都来家里服侍她,与她共度难关。

是日,韦二妹和李猫仔等赶到忻城后,银子打点不少,但是他们连土司衙的门都未能迈进一步,更别说能见到人。

“这该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就没有办法救出我阿爸和我阿哥了吗?”韦二妹在临时投宿的小旅馆里,急得团团转,伤心的泪水也顺着她的瓜子脸流了下来。

李猫仔和几位亲戚一筹莫展,个个垂头丧气,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韦二妹更是着急,便呜呜大哭起来。

“哦,对了!二妹,莫曼师傅家就住在县城东边四五里地的内城寨。莫师傅每年都给土司衙门织锦,她一定有门路,我去找莫师傅帮帮忙。”大家一急,都把莫曼给忘了,在走投无路时,李猫仔才突然想起了她来。

“莫师傅?好,她一定有办法!我这就去找她。”韦二妹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沮丧的面庞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

忻城土司衙门背靠翠屏山,坐南向北,由衙门、祠堂、官邸、大夫第等砖木结构建筑群组成,有头堂、二堂、三堂、兵房、牢房、东西花厅、东西厢房、后苑等,屋脊堆塑飞龙舞凤,盖双层琉璃瓦,窗户镶嵌木格雕花,墙壁和檐板上油漆彩画,富丽堂皇,总面积38.9万平方米,非常雄伟。

从大门进入,经过屏照后,左右两边便是牢房,由重兵把守,门口的长廊上,每隔十尺,便有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站岗。

韦镖头和韦世豪被分别关押在左边的两牢笼,中间有粗壮坚固的木桩隔离。父子二人说话时,可手握着手,但是白天两人被禁止说话,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悄悄说。

两人已多次被拷打,全身伤痕累累,血迹斑,几乎没一处是完好。幸好两人是行武出身,身子板硬朗,勉强能挺得住,要是普通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开饭了,开饭了!”两位狱卒分别给两人送来饭菜。

两人分别蜷缩在禾草上睡觉,狱卒兵叫唤后,才懒洋洋地伸懒腰,起来吃饭。

韦世豪年轻力壮,虽然受到几番严刑拷打,但是恢复得比较快,肚子也饿得快,听说开饭了,便立刻坐了起来。

他定睛一看,今天的饭菜和前几天不一样,之前都是难吃的咸菜萝卜干加稀粥,今日竟然是肥猪肉加白米饭。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碗,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用急,饭管够!”一旁的狱卒提醒道。

“嗯,这肉真香,晚饭还有肉吗?”韦世豪问道。

“有!晚上,你们每个人还有一只鸡呢!”狱卒看到他狼吞虎咽时,都目瞪口呆,平时要是往牢房里送荤菜的话,犯人哪里吃得下啊?因为这是断头饭。

也许对方年少无知吧?狱卒摇了摇头。

其实,韦世豪心里像明镜似的,他又何偿不知道,这叫断头饭呢?只是,他实在饿坏了,不吃白不吃,再说在他的理念里一直秉承着一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与儿子的表现不一样,韦镖头看到这饭菜后,他愁绪万千,死亡的气息已笼罩着他整个身体,他哪还吃得下?

他看向隔壁牢笼的儿子后,便偷偷地转过身去,掉下了伤心的泪水。他后悔,如果他不让儿子跟着押这档镖,就仅仅他遭到陷害,就不会连累到自己的儿子了。

“阿爸,你怎么不吃饭啊?这肉真香,不吃白不吃,就算我们父子明天上刑场了,我们也要吃得饱饱的,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等死后变成厉鬼了,我们才有力气找陷害我们的恶人报仇啊!”韦世豪从容地说道。

“哦……好,吃吃吃,阿爸吃!”韦镖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后,端起饭碗,但是白米饭嚼在嘴里却犹如嚼着满嘴的河沙一样……

“世豪……”他们吃完饭后,莫曼在一名狱卒领到韦世豪的牢里,见到眼前的一幕,便流下了悲情绞加的泪水。

“莫师傅,长话短说,我在外面给你放风,你可别为难小人啊!”狱卒说了一声便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韦世豪惊讶地问道。

“莫师傅……”韦镖头看到莫曼后,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还有救。

“叔……你们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莫曼扶着中央隔栏关心地问道。

“唉……说来话长呐!我们是被别人冤枉的。你赶紧想办法救救世豪,他还年轻,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倒无所谓。”韦镖头说道。

“不,能救就一起救!”韦世豪也来到隔栏边上道。

“今早上,二妹和李猫仔到我家里来找我,我听说你们出事了,这倒底是什么回事啊?”莫曼焦急地问道。

韦世豪摇了摇头,便将两人到敬流粮油店押镖到中和街的粮油店再到被抓的前后经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莫曼。

“这其中的水*很*深啊!”莫曼道。

三人在牢房里窃窃私语一会,莫曼被狱卒催了三次后,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牢房。

此事非同小可,仅凭莫曼的力量根本救不出两人。经商议后,她和韦二妹立刻骑上两匹快马,赶往庆远府向莫青莲求援。

身世揭密

从忻城县城取道加仁圩场再向北,就进入了庆远府的地界,总行程约七十多里地。快马一路狂奔,到傍晚时分,两人便来到了庆远府。

莫青莲在庆远府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莫曼向看门的护卫说明来意后,就有人将她们俩领到莫青莲的府邸。

“怎么?韦世豪被当作乱党治了罪,明天就问斩?这还有天理吗?”莫青莲拍案而起,觉得这明摆着是一起冤案。

“是啊!我到衙门打听过,当晚官兵的确在韦世豪所押的镖里,搜出了乱党的宣传资料,这该怎么办?”莫曼也不相信韦世豪父子俩是乱党。

“我阿爸和我阿哥一定是被别人污陷的,他们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呜呜……”韦二妹一急,就哭了起来。

“二妹,你别太难过了。这事大家都清楚,但是按照官府所掌握的证据,想给他们洗脱罪名并非易事。”莫青莲道。

“明天就问斩了呀!我阿爸和阿哥的命真苦呀……”韦二妹哭得更加伤心。

“别哭了二妹,大家不正在想办法吗?”莫曼道。

“恩胜这土司是怎么当的?案件还没调查清楚,就要问斩了,这分明是草菅人命嘛!谁的货,把谁抓来审问,不就水落石出了吗?怎么就这么草率地结案了呢?”其实,莫青莲比谁都急,她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据说,货是敬流作坊的,掌柜发货后,连夜就逃得无影踪了,根本抓不到人。”莫曼道。

“奇怪,这其中一定另有猫腻。”莫青莲道,她粉脸一沉又道:“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我阿叔说说,此案只有他出面才会有转机。”

“莫掌柜,太感谢你了!我给你叩头……”韦二妹擦干泪水,便想给莫青莲跪下,但是被拦住。

经过一天的忙碌,州官老爷正在自己的府邸喝茶,驱赶一天的疲惫。

“阿叔,在喝茶呐!”莫青莲走进来后,就甜甜的一声问候。

“哎,青莲来了!”

“阿叔,您老心里不要整天装着百姓忙碌着,自己也要注意休息,休养身息啊!来,青莲给你捏捏背!”莫青莲给他添茶后,便给他揉揉肩。

“舒服,还是我侄女好啊!你都快一年不给阿叔揉肩了,这一次可得好好捏一捏。”州官老爷笑道,往躺椅上一躺,微闭着双眼。

“好哩!”

莫青莲一边捏一边给州官老爷讲述,这一年在敬流作坊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韦世豪舍命救她的事件,经过她添油加醋描述一番后,令州官老爷对韦世豪赞吧不已。当然,她并不敢告诉身为州官老爷的叔叔,她相中了他。

“敬流那山沟竟然有如此之后生仔?”州周老爷被震惊之余,立刻从躺椅上立起身来问道。

“可是不吗?后来,他还到敬流作坊帮工呢!表现得都很不错哟!但是,就这么好的一个后生仔,竟然被人陷害成了乱党,明天就问斩……阿叔,你说是不是可惜了?”莫青莲抓住机会,立即转移了话题。

“哦,是他呀?这事我知道,早上忻城土司已将文书送来了。”至此,州官老爷大概知道了莫青莲的来意,脸一沉,便懒洋洋地又躺了下去。

“阿叔,你不觉得此案奇怪吗?如果韦世豪是乱党的话,他押镖到忻城后,就应当先送资料,再给浪油店送大米啊!他怎么笨到先送大米呢?再说,浪油店掌柜和恩胜的手下就好像事先得知货里有问题一样,都事先埋伏好,等韦世豪上钩。敬流粮油店就更夺怪了,韦世豪没有被抓之前,他们就关门溜之大吉了……这不明摆着,有意陷害韦氏父子俩吗?”莫青莲分析得头头是道。

州官老爷回过头瞄了她一眼,然后道:“别的无从查证,但是人脏并获是千真万确的,这谁都帮不了他。你这一趟来,阿叔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就不必再说了。”

尽管莫青莲巧舌如簧,州官老爷还是不为之所动。

如今,庆远府暗流涌动,恩胜也很有背景,州官老爷深谋远虑根本不可能为了救一两个涉嫌造反的平民,而引火上身。

莫青莲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后,她的脸上已写明了结果,韦二妹彻底崩溃,哭得死去活来。

谢英君得知韦世豪的事情后,也赶到莫青莲的府底商量对策,但是几个人一时想不到救韦氏父子俩的办法。

夜已深,莫曼经过慎重思考后,站起身道:“谢大人,你带着二妹到外面散散心,我有话要和青妹子单独谈一谈。”

……

这一夜,即将赴刑场的父子俩,隔着牢笼中央的木桩,四只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回忆了很多很多过往的事情。说到开心时,父子俩开怀大笑;说到伤感时,两人黯然泪下。

“儿啊,这一次是阿爸把你给害了,明天就要被砍头了,你怕不怕?”韦镖头问道。

“怕什么?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再说,这事也不怪阿爸,要怪就怪坏人太狡猾,临死了,我们都不知道被谁所害,遗憾啊!”

“这事,多半与土司恩胜有关,别的就不好说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土司老爷为何又和我们过不去呢?这几天,我在思考,主谋可能另有其人……那粮油店掌柜又是谁呢?到底是谁派他们这么干的?”

“我们韦家世代忠厚老实,可老天偏偏要灭我,这实在太不公平了,这世道实在太黑暗了呀!”韦镖头一声长叹,看着年纪轻轻的儿子就要陪着自己赶赴黄泉路,禁不住又老泪纵横。

“阿爸、阿爸,你别难过。事已至此,看来谁都救不了我们了。”韦世豪安慰阿爸,然后继续道:“人故有一死,生命或长或短罢了。但是,临死了,我都想不太明白,阿爸为从小就禁止我唱山歌,一直到我去作坊里帮工后才解禁,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以前,我不敢多问,可如今再不问,恐怕就不来及了,请阿爸明示。”

韦镖头深情地望了儿子一眼,似乎想了起什么事情一样,叹了一口气后,道:“好吧,事已至此,也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被禁止山歌的背后果然有秘密!

“阿爸和你阿妈,这十多年来,对你够不够好?”

“哪还用说吗?阿爸和阿妈妈是世界更好的阿爸、阿妈了。”

韦镖头望着墙壁昏暗的灯光,双目迷离,道:“其实,你不是阿爸、阿妈的亲儿子……”

“不,阿爸,你在说什么啊?我永远是你们的亲儿子!”韦世豪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阿爸说出的话,认为他临刑前烧糊涂了。

“阿爸说的是真的。儿啊,你认真看一看这里的一切吧!其实,这里才是你的家……”

啊?……这剧情反转太快了,一介平民的韦世豪顿时变成了土司的后代,这令他有点接受不了。

“不……不可能,难道恩胜那老贼是我阿爸?不,这不可能。”韦世豪根本接受不了,大声喊道,还好门外的狱卒都打瞌睡了,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快点睡觉……”一位狱卒被吵醒后,不好气地道。

“算了算了,明天他们就被砍头了,就随他们说去吧,睡觉!”另一位狱卒道,然后又都靠走廊上的柱子睡了过去。

等外面再次传来鼾声后,韦镖头又道:“恩胜不是你阿爸,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其实,你是上一任土司——莫怀仁才……”

于是,韦镖头详细地告诉韦世豪,关他的身世。

其实,他的原名莫宗诏。他两岁的时候,恩胜依仗南宁府一位大官作靠山,起兵造反,攻破了土司衙门,莫怀仁被杀死。

莫怀仁临死前,从猪圈的排粪口,将莫宗诏递给了在外接应的庆远府的人,将他救走。

“至于,到底是谁将你救走,至今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是庆远府的人。那天,我正押镖到宜山县城,凌晨回到里苗寨的时候,遇到有一位身负重伤的蒙面中年人,他怀里抱着你。早些年,我经常押票到庆远府,他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他。他简单说明事情经过后,将你托付给我,让我一定要把你抚养成人,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透露你的身世。当时,他还给我了一个挂件,就挂在你脖子那个。唉……他把你托付给我以后,就死了。这些年来,庆远府并不太平,为了安全,我并不敢将你的事告诉庆远府的人……”

韦镖头说的句句是实,当年他有钱购买邓家的十亩良田,就是蒙面人给的抚养费,要不然他仅靠押镖,哪来那多钱买田地?

“阿爸……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韦世豪一手抓着胸前的挂件,端详着,心潮澎湃,早已眼泪婆娑。

此挂件为普通的铜质长命锁,除底部刻一个“莫”字外,并无特别之处。

韦镖头肯定地点了点头,也已泪流满面,道:“你打小就被禁止唱歌山,是因为土司莫老爷也就是你亲爸曾发出文告,禁止民间唱山歌,出于孝道,你又是土司后代,我便禁止你唱山歌。但是,这些年来,官府支持民间唱山歌,莫掌柜到敬流后也喜欢唱山歌,还以流氓罪逼你唱歌,这是天意,因此阿爸也就不再顽固不化,就给你开禁了。”

原来十六年前,这里就是韦世豪的家,当他回到阔别以久的家再回来后,并不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而是一名囚犯,还被关在自家的牢房,等待明天被砍头。

悲催啊!

未完,待续...明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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