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科特的诗(沃尔科特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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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诗刊》2013年1月号上半月刊“诗学广场”栏目
《白鹭》选译
[圣卢西亚]德里克·沃尔科特 程一身 译 火尹 校
《白鹭》(White Egrets)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德里克·沃尔科特(Derek Walcott,1930— )2010 年出版的一部诗集。该书出版时,沃尔科特 80 岁,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部诗集。凭借它,沃尔科特一举击败希尼等 9 人,获得 2011 年的艾略特奖。评委们认为“沃尔科特的《白鹭》是一部感人、具有冒险精神并且几乎无懈可击的作品”。《白鹭》是一部老年之诗。爱的丧失与死的临近,这几乎是所有老人的现实,沃尔科特写得尤其惊心动魄。也许是因为在他的生活中,爱与死之间更具张力的缘故吧。在一种无爱伴随的状态中面对死神,这就是沃尔科特晚年的处境:一方面是爱的丧失,难以挽回,一方面是爱的重建受阻。令诗人更加伤心的是他在爱的重建方面遭遇的失败。这触及到整部诗集的核心。组诗《在乡村》第 2 首告诉读者,这部诗集名为《白鹭》是因为“白鹭”(egrets) 与“遗憾”(regrets) 仅一个字母之差。爱的重建已不可能,死的来临却不可避免。组诗《白鹭》的第 6 首是诗人间接处理死亡的作品。圣诞节期间,昔日的好友久未露面,他们已不在尘世,却在诗人的追忆中返回。此时,这位追忆者也面临着和朋友们相同的结局:“我的朋友,已所剩不多,/有些即将辞世,而这些白鹭在雨中漫步/似乎死亡对它们毫无影响,或者它们像 / 突然降临的天使升起,飞行,然后再次落下。”白鹭,一种极美的动物,在此充当了天使的角色,它相当于剩存者的记忆,相当于诗人写下的诗篇,持续对抗着死神,“似乎死亡对它们毫无影响”。
在沼泽地
此刻我的水土是沼泽地,泛着灰色的
银白水面隐现在芦苇间
或伴随着一曲挽歌而流动,那挽歌可欢快地抑制
为了追求名誉而做的努力、嫉妒和
对高尚行为的浪费;我的狂乱安静下来,
就像一叶船体被撞破的轻舟。
像暗蓝灰色的苍鹭,我飞向荒芜之地,
飞向失事船体的肋骨,苔藓美化着它们,
在那里白鹭伸展双翅以免因颤抖而坠落
螃蟹们挖空船头某处,寻找鲈鱼,
我用尽了所有精力,而不是三心二意的
寻求,探索一种更丰富的生活。
我在想一个特殊的地方
那是亨特的海湾:远离道路
一只青蛙冲着星星和车流伸出它的
舌头;沼泽之光里的一处沼泽地
伴着充电的黄昏,在萤火虫点点飘飞的夜晚
一只蟾蜍在芦苇中叫声咯咯
一座天堂在如镜的水上不真实地摇动。
注:本小辑中除《白鹭》外各首诗题均为译者所加。
白鹭
1
细察时间的光,看它将有多少次让
清晨的影子拉长在草地上
让潜行的白鹭错动嘴喙吞咽
这时你,不是它们,或你和它们,已消失;
咔嗒喧响的鹦鹉在日出时分发动它们的舰队
四月在鼓声隆隆的世界里
点燃非洲紫罗兰,那世界潮湿你疲惫的双眼
在两个模糊的眼球晶体后面,日出,日落,
糖尿病在静静肆虐。
接受这一切,用冷静的句子,
用雕塑般的沉积物安置每一诗节;
学习明亮的草地如何不设篱笆
防御白鹭针扎般的问题和夜的回答。
2
那些浑身洁白,橙色鸟嘴的白鹭多么优雅,
像只只潜行的壶罐,茂密的橄榄林,
雪松抚慰着一条河,在雨季里咆哮的
急流;进入平静
超越欲求,摆脱悔恨,
我也许最终会达到这种境界,
阳光下低垂的棕榈叶像其下有老虎般
阴影的八抬大轿。在我带着所有罪愆的
身影进入遗忘的绿色灌木丛
之后,随着我爱得徒劳的
一百个太阳升起、沉落
在圣塔克鲁兹山谷之上,它们就会到达那里。
3
我看着那些巨树在草地边缘摇摆
像起伏的海却没有浪峰,竹林埋下
其首像被绳子拴住的马匹,当黄叶
被从振荡的枝条上撕下,变成一场雪崩;
这一切发生在骇人的暴雨骤降之前,
天空被浸透的帆布如同一次绝望的航行,
鼓荡在被单里的风完全阴霾起山峦
整个山谷仿佛一艘冲过巨风的船
森林不再是树而是奔流之海中的浪。
当闪电炸裂,雷声唉哼如同诅咒
而你是安全的,在圣塔克鲁兹深处的
一间黑屋里,灯光熄灭,当前突然消失,
你暗想:“谁会为颤抖的鹰,完美的白鹭,
云色的苍鹭,和连看到黎明的假火
都会恐慌的鹦鹉提供居所呢?”
4
这些鸟持续为奥特朋 充当模特,
在我年轻时,雪白的白鹭或白色的苍鹭
会像绿宝石般圣塔克鲁兹的草地一样
在一本书中打开,深知它们看上去多么美好,
昂首阔步的完美。它们点缀着岛屿
在河岸上,在红树林沼泽或牧牛场,
在池塘上滑翔,然后在小母牛光洁的
脊背上保持平衡,或在飓风天气里
逃离灾难,并用它们惊人的戳刺
啄出记号,似乎在它们神话的高傲里
研究它们是完全的殊荣
伴随着法老的朱鹭,它们扑扇着翅膀
从埃及飞越大海,橙色的嘴喙和双脚
画出安静的轮廓装饰着墓穴,
随后它们展翅起飞,翅膀扇动更快,
当翅膀扇动,俨然是那六翼天使的。
5
那永恒的理想是惊奇。
阴凉的绿草地,安静的树木,那边山丘上的
丛林,接着,一只白鹭的短促白色啼鸣将
滑翔送入画面,随后用它笨拙的跨步
踉跄着停下,直直竖立,一只白鹭徽标!
另一个想法令人惊奇:一只立在树枝
肘弯处的鹰,悄无声息,像只猎鹰,
冲射进天空,盘旋,高于赞美或罪咎,
带着和你同样的极度冷漠,
现在急速落下,用它的爪子,撕裂一只田鼠。
草地的一页和这敞开的一页是同一页,
一只白鹭惊异于此页,那只鹰在高处尖啼
冲着一桩死物,一种纯粹是虐待的爱。
6
圣诞节这周过了一半,我还不曾看见它们,
那些白鹭,没有人告诉我它们为什么消失了,
但此刻它们随着这场雨回来了,橙色嘴喙,
粉红长腿,尖尖的脑袋,回到了草地上
过去它们常常在这里沐浴圣塔克鲁兹山谷
清澈无尽的雨丝,下雨时,雨不断地
落抵雪松,直到薄雾笼罩旷野。
这些白鹭拥有瀑布的颜色,云的
颜色。我的朋友,已所剩不多,
有些即将辞世,而这些白鹭在雨中漫步
似乎死亡对它们毫无影响,或者它们像
突然降临的天使升起,飞行,然后再次落下。
有时那些山峦像朋友一样
自己缓缓消失了,而我更高兴的是
此刻它们又回来了,像记忆,像祈祷。
7
一片树叶的闲适坠入林中,
浅黄向碧绿旋绕——我的结局。
不久将是旱季,山峦将变成锈色,
白鹭的脖颈浸点、波动、拗弯,
在雨后戳刺捕食虫子和蛴螬;
有时直立如保龄球瓶,它们站着
像一条条从山上剥下的棉絮般果皮;
然后它们笨拙地移动,用双脚张开的趾,
用前倾的脖子移动这只手。
我们共有一种本能,即贪婪喂养
我钢笔的鸟嘴,叼起扭动的昆虫
像叼起名词把它们咽下去,钢笔尖在阅读,
当它书写时,愤怒地甩掉它的鸟嘴拒绝的食物。
选择是这些白鹭的教导
在开阔的草地上,当它们专心安静阅读时
不断地点着头,一种难以言传的语言。
8
那时我们在圣克罗伊一个朋友家的游泳池边
约瑟夫和我正在交谈;我本希望
这次会面他会快乐,他停止谈话,
喘了口气,——并非静立或阔步
而是贴靠着这棵大果树,强调一个景象使他震动
“像出自博斯画作的某物”他说。巨大的鸟
突然出现,也许带走他的是同一只鸟,
一只墓地白鹭或苍鹭;说不出的话语
总伴随着我们,像欧迈俄斯,第三个同伴
而捉住他的——他爱雪——公开问题的,
是那鸟如此幽灵般的白。
如今每当正午或傍晚,在草地上
白鹭们结伴静静地向高处飞翔,
或像划船比赛那样航向海绿色的草地,
它们是天使般的灵魂,像约瑟夫的一样。
甜美生活咖啡馆
如果我有时陷入灰色的
安静,在甜美生活咖啡馆户外
红方格的桌布上,当乡村星期天交通的
喧闹轻柔如在仓库里觅食的飞蛾,由于年龄
我很少承认,或者坦白地说,甚至不曾想到。
我一直保持同样的愤怒,不过我在家里的狂怒
不合常理,身患糖尿病,爱并未稍减
只是我的手一个劲地抖,但不是在这页纸上。
我的渴望是身体强健,但是,如果碰巧
我所有的塔楼萎缩成散沙,
欢乐仍将用钢笔的得意弄弯芦苇杆,
在去维约堡的路上,发热草在太阳下
发白,至于大海在普拉兰
闯入山口,它们是我了解的
魅力的极致,而死神将会把它从我手中取走
此刻,我的手放在这个胜地的方格桌布上。
在荷兰
凡·高画作中行列不齐的柳树,
有条纹的农家庭院,桥梁,运河,飞舞的白嘴鸦,
一位脚穿木屐、手推独轮车的男子;停在码头里的驳船;
我半个祖先的国度藏在茶几上的画册里;
记得一次印象模糊的游览,风车和堤坝,
骨立的,刻着北方鲜明的苦难
那突然变黄并发疯的苦难。我翻动书页
寻找某些传统的激活,那些我在正午的火炉中
绘画的日子。所有这些都是多年
前的事了,那时我已非常熟悉
爱和爱所钟情的痛苦,
田野里喧闹刺耳的聒噪令人恐惧。
棋子
棋盘上的这些棋子如此刚硬
就像那些真人大小的土黄色武士
他们手握缰绳,盾牌和宝剑向皇帝宣誓
用已经喊哑了的嗓子合唱一支宣誓之歌;
那令人吃惊的出土文物却没有回声。
每个兵都在宣誓,每个兵都慷慨陈词
愿为他的皇帝,宗族,祖国而死,
愿成为一枚棋子,喘息着挺立
在阴影或交汇的阳光里,不计时日——
从躯体到躯体,绝对没有气味。
如果宣誓看得见,他们可能看见我们的誓言
就像阳光在户外的草坪上变换
棋子却不变,旗帜般的浪花翻腾着
棕榈叶伴随音乐摇晃,那是时间的声音
吹拂在棋子的寂静上。运动带来损失。
一只黑貂色的乌鸫在菩提树里啾啾鸣叫。